吴建

    小时候最爱夏季。因为夏天，可以下河洗澡，可以攥着几个汗津津的钢镚儿，雀跃着去换取舌尖片刻的清凉和香甜。往往买来一根冰棍，舍不得立即吃掉，总是和几个小伙伴儿坐在长板凳上一起细细品尝，一点儿一点儿地舔，让那清甜凉爽的味儿悄悄地弥散在唇齿之间。吃完了冰棍，我们总舍不得把竹棍扔掉，而是在小竹棍上粘一张红纸，变成一个个小玩意儿，比如小扇子、花篮、小船等等。大家做好之后互相炫耀一番，俨然一个小型的艺术品博览会。

    记得有一年，我独自在院子里玩耍。忽然一阵吆喝声由远而近：“卖冰棍喽，又甜又爽的冰棍儿……”

    一个半老的男人，推着一辆长江牌自行车，车后座上放一个木头箱子，箱子上面用白色的小棉被子盖着。半老的男人晃晃悠悠，慵懒地走在街上，边高声叫卖：“冰——棍——儿！”

    我的口水立即涌了上来，转身冲进家门大喊：“妈，妈！我要吃冰棍。”

    正在缝补衣服的母亲抬起头望着我：“孩子，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，你奶奶生病，哪来的钱买冰棍呀。”

    在一旁切猪草的父亲慢悠悠地对我说：“小子，要想吃冰棍，自己挣钱买。”瞧着父亲意味深长的目光，已品尝到生活艰辛的我懂事地点了点头。可到哪儿去赚钱呢？

    正在我一筹莫展时，和我家境一样艰难的邻居小明来找我：“咱们明天去挖香蒲子。”

    “挖那玩意儿干吗？”我不解。

    “卖钱啊。香蒲子是一种中草药，听说白蒲街上的药店里收这种药材，一斤两角钱呢。”

    “真的？”

    “那还有假。”

    “行！”我兴奋地一蹦三尺高。

    第二天，我和小明挎上竹篮去挖香蒲子。香蒲子一般长在河边的杂草丛中，很难找。浅水滩上沼泽难走，我们只得脱下鞋子，赤脚前行。

    “看，这里面有香蒲子。”小明拨开一片杂草，只见一丛既长又窄的绿油油的叶子出现在我们面前。

    我刚想用手去拔，小明拦住我说：“不能拔，要用小锹挖。不能伤着它的根，药店收的是根。”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抓住叶子，用锹将香蒲子连根挖起。又找到一处，我正要挖，小明大叫：“别动，有蛇。”

    我吓得“妈呀”一声扔下锹，一条花斑蛇从草丛中窜出，向河里游去。还好，没攻击我们。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，连连说：“不挖了，不挖了。”

    “别怕，不挖哪有钱买冰棍吃。”小明说。

    在冰棍的诱惑下，我们又鼓起勇气在河边找香蒲子。烈日炎炎，我们汗流浃背，可我们毫不在乎。整整一天，我们挖了一篮子香蒲子。晚上，我们不顾蚊叮虫咬，将香蒲子的叶子扯掉，再洗净块茎。翌日早上，我和小明跑了五公里路，来到白蒲药店，卖掉了香蒲子根，得款五毛。我们用这钱每人买了两根冰棍，其余的买了两支我们心仪已久的钢笔。品咂着那甜美的冰棍，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，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。

如今，炎炎夏日总是让人烦恼，躲在空调房里，吃着价格不菲的冷饮，却怎么也找不到儿时那种吃冰棍的甜蜜感觉。论味道，现在的冷饮比冰棍要强百倍千倍，但是心中总也忘不了冰棍那透彻心扉的沁凉。也许现在的我留恋的不是冰棍的味道，而是一缕童年的芳香？童年的感情总是很纯很真。

 

来源：京郊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