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卑微心灵温暖世界
 

 

    艾兴君
    在文学圈,迟子建被认为是中国当代最具才华、最勤奋的作家之一。她一向被称作获奖专业户,茅盾文学奖、鲁迅文学奖都曾收入囊中。元旦伊始,她的《群山之巅》显得格外引人关注。这次,迟子建再度将深情悲悯的目光,投向中国北方苍茫的“群山之巅”,讲述在那里发生的勾人心魄的人间故事,借卑微的心灵温暖着世界。
    颤抖之心写小人物
    《群山之巅》是迟子建继上一部长篇小说《白雪乌鸦》暌违五年之后的最新力作。
    《群山之巅》描述的是中国北方一个叫龙盏的小镇,既有史诗的壮阔,也有诗意的抒情。一个个身世性情迥异的小人物,在群山之巅各自的滚滚红尘中浮沉,爱与被爱,逃亡与复仇,他们在诡异与未知的命运中努力寻找出路;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,努力活出人的尊严,觅寻爱的幽暗之火……构建了一个独特、复杂、诡异而充满魅力的中国北方世界。
    “在群山之巅的龙盏镇,爱与痛的命运交响曲,罪恶与赎罪的灵魂独白,还有与我度过每个写作日的黑暗和黎明。对我来说,这既是一种无言的幸福,也是一种身心的摧残。”迟子建说,写《群山之巅》,让她面临新的挑战。“红尘中的精灵,白雪下的罪恶,群山之巅的太阳火。”小说的腰封上,用三句话总结了小说所描写的那些平凡而又奇异的人物和故事。
    小说的主要人物,如屠夫辛七杂、“小仙”安雪儿、执行死刑的法警安平、殡仪馆整容师李素贞以及绣娘、金素袖等,很多是有来历的。比如安雪儿,在离迟子建童年生活不远的一个山村,就有这样一个侏儒。她每次出现在小镇,就是孩子们的节日。不管她去谁家,“我们都跑去看。她五六岁孩子般的身高,却有一张成熟的脸,说着大人话,令我们讶异,把她当成了天外来客!”只是迟子建安排安雪儿回归了滚滚红尘。
    比如辛七杂,迟子建曾一直买一个卖菜老头的菜,老头说着说着话,忽然从腰间抽出烟斗,又从裤兜摸出一面凸透镜,照向太阳,然后从另一个裤兜抽出纸条,凑向凸透镜,瞬间就把火引来了,点燃烟斗,怡然自得地抽着。迟子建问他为什么不用打火机或火柴,他撇着嘴说:“天山有现成的火不用,花钱买火是傻瓜!再说了,太阳火点的烟,味道好!”在《群山之巅》的开篇,迟子建让辛七杂以这样的方式亮相。
    书中后记交代,写完《群山之巅》,迟子建没有如释重负之感,而是愁肠百结,仍想倾诉。这种倾诉似乎不是针对作品中的某个人物,而是因着某种风景,比如漫天的大雪,不离不弃的日月,亘古的河流和山峦。但或许也不是因着风景,而是因着一种莫名的虚空和彻骨的悲凉!所以,她写到结尾那句“一世界的鹅毛大雪,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”,她的心是颤抖的。
    苍凉中透露着温暖
    迟子建有一种诚恳的力量,她的作品总让人感到温暖、看到希望。《群山之巅》中的每个人,骨子里都是孤独、沉默的,都是心里有事,不知道怎么说,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人。但幸亏迟子建让这些沉默的生灵,发出声音。细读她的作品,优美而柔婉、大气而平和,充满生活气息的同时不乏灵韵和深刻。她的写作,彻底洞悉了人世间的“温暖和爱意”,真正赋予了生命的美丽与庄严。
    迟子建的笔触诙谐细腻,在表现人物命运时,无论视角、细节,还是格调都追求一种积极、善良的真实。如写安雪儿在刻第一块碑时,不用尺子量,字符的间距却掌握得毫厘不差。“她使凿子,如同使了多年的筷子,灵活自如。她瘦小的身体里,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埋藏下无穷的力气,斧凿在手,如握笔管,轻盈自如。安雪儿俯在碑上悉心刻字时,就像栖息在船上唱歌的夜鸟。”此刻,平凡生活中的小人物,世俗中的小事情,平淡如水的文字中透着苍凉,也裹着温情。
    对迟子建来讲,小人物是文学的珍珠,即便是写到大人物,她也会用小人物的思维去写。她从未改变对大时代下小人物的书写,在《伪满洲国》里写到溥仪,写到宫廷的生活,她也用写小人物的笔法。《群山之巅》同样关注了小人物的尊严。在她笔下,对人物描写的温情中不失批判,对城市变迁的批判中不失温情。迟子建曾坦言:“我觉得小说家很像一个修行的人,虽然穿行在繁华世界里,但是内心会有那种在深山古刹的清寂感。”对她来说,内心的“清寂感”带给她的不是孤独,不是迷失,而是信仰、坚守和温情。
    不过,迟子建在《群山之巅》中表达出来的对生活的态度并不是绝望,而是荒凉中的温暖。养病之时,迟子建看着窗外的阳光无比伤感,同时也在病中细致地咀嚼他们的甘苦,“那些卑微的人物,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,却要努力活出人的样子,多么不易。”迟子建说,群山之巅的其中一层含义即是“小人物的尊严”,“每一个卑微的心都想努力活出人的样子,这个长篇可以概括我努力的方向。”
米兰·昆德拉曾说:“小说存在的理由是要永恒地照亮生活世界,保护我们不至于坠入到对‘存在的遗忘’。”以此打量《群山之巅》,不难觅到迟子建的创作旨意:让温暖永恒地照亮生活世界。
 
来源:京郊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