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,一个湖泊是一座城市的眼睛;那么,一条河流就是一个村庄的一条流动的血脉了。那一条“血脉”,给一个村庄注入了生命活力,使一个村庄充满了灵性和欢喜。
纵是在冬天,每次回乡,我总喜欢到村南走一走。欣赏那白浪河,欣赏河岸的枯、天空的净、河水的瘦。
白浪河岸,多白杨树。冬天里,树叶落尽,原先遮天的景象,变得一派疏朗明净;岸上,草已枯,草梗僵硬如铁丝。西风下,落寞而萧寂。仰首望天,枝条瘦硬,戳向天空,倒是愈加伸展出天空的广袤和清远。
冬天的白浪河水,不再泛滥,不再浮漾,而是紧紧地将自己收缩到河床的中间,清浅一溪。尚未封冻的日子,河水潺湲地流着。寒意澈澈,却是异常清亮,你能看清水底那些沉积的树叶。树叶,是从岸上被风刮下的。沉在水底,并没有完全腐烂,只是变得有些黑,黑中却依然透着上个季节的明亮。似乎只是在沉睡,每一片树叶,都在做着一棵树的梦。河水中,依旧有鱼儿在游,多是一些小小的麦穗鱼。
河水封冻的时候,更是有趣。放眼望去,封冻的白浪河蜿蜒曲折,像一条白色的游龙,有一种非凡的气势。回首看村庄,仿佛就是骑在龙脊上了。村里的老人,似乎特别喜欢这种景象,他们觉得,这里面有一种吉祥的预兆,是一个村庄腾达的隐喻。
行走河面,我会像孩童一样轻轻地滑行,将河面上划出一条浅浅的印痕。这印痕,又让人产生一种温情的感觉。冰是透明的,我会蹲下来,仔细地端详冰下的景象。看冰下那黑色的砾石;看一条小鱼,被冻结在冰层里,像是安稳地睡去了,在做着夏天的梦……这样一些景象,让我想起小时候,自己与白浪河的那些事情。那时候的白浪河,尚未经过修整,河道更加弯曲,河道上冲积出了许多水湾,一湾一湾地团着,积水极深。我们家住在村南,距离白浪河只有几步之遥。每天早晨一起床,父亲就喊道:“去,洗脸去。”于是,我们兄妹,就偕行来到白浪河边,用石块砸开冰层,捧水洗脸。遵照父亲的指导,用力地揉搓,直到将小脸揉搓得火辣辣的为止。所以,那些年里,尽管天气特别寒冷,村中的许多小孩子都冻了脸,我的脸却从未冻过。我的脸,总是红润润的。这大概就是冰冷河水洗脸带来的好处。其实,那时候,也并不是因为家庭太穷,没有热水洗脸,可父亲就硬是让我们跑到河边砸开冰层洗脸。现在想来,父亲一定是特意以此来锻炼我们的意志。
晴好的天气,我们会到白浪河去钓鱼,找一个大的水湾,将冰层凿开一个洞口。钓具极其简单,一根白麻绳,拴一个钓钩,钓钩是用母亲平日里做针线活儿的直针弯成的。由于冰下缺氧,游动的鱼儿就喜欢集中到砸开的洞口处,所以,每次垂钓总会大有收获。鱼,多为鲫鱼,或者麦穗鱼。冬天里,能喝上自己垂钓的鲜鱼汤,真是享受极了。
若然落一场大雪,整个白浪河就被积雪覆盖了。白浪河,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的棉被。河,很沉稳、很静寂。
来源:京郊日报